他是漂来的,长长的头发似一堆乱蓬蓬的杂草;黑漆漆的身体似乎很多年没洗过;嘴巴似乎被冰冻从没发过声。乡亲就叫他哑巴。没有人知道哑巴来自哪里。
他似乎就在村边的垃圾堆旁安了家,每天都看到他在垃圾堆里扒拉着,但从不把垃圾散的到处都是,捡出他需要的,不需要的他都把它们归置好,有时候他还把人们随意乱丢的垃圾拣到垃圾池里。也许是他的安分赢得了乡亲的信任,大妈大嫂们拿出家人不穿的旧衣服给他;大爷奶奶们家里有饭也给他端一碗;大伯叔叔们还为他在垃圾池边搭了一个草棚给他栖身;我们这些孩子也用自己的方式表达了对他的善意。
每天放学后,我们这群小朋友的乐趣便是围着他嬉闹,我们把最爱吃的零食——辣皮子,慷慨地送给他。记得第一次小伙伴们怂恿大胆的我递给他辣皮子时,我清晰地看到他接过辣皮子时手的颤抖;听到他说谢谢时感激的神情,那一刻,我确定他能说话也会说话。
渐渐地他开朗起来,开始到河边打理自己漆黑的身子和蓬草一样的头发,开始对所有人笑,那笑很纯,很自然。可我们始终没听他说过话,除了那声感谢。只有我知道他能说话。
入冬了,我能看到他的不适,天太冷了,他蜷在草棚里发抖,破旧的棉袄和露风的草棚挡不住严寒,虽然他依旧笑着对所有人,可他的笑让人心痛。他需要一个温暖的家。
“给他一个家!”我们一群孩子终于勇敢地站在村书记面前。“什么?”书记用不解的眼光在我们身上打量。“哑巴,他很冷,他需要一个家!一个温暖的家!”书记恍然大悟,却又眉头紧锁。“他能去哪?谁家能收留他?”在书记的反问中,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。“村里不有福利院吗?”不知谁的灵光一闪提出了建议。
“福利院是镇里办在我们村的,我能说让他进就进的吗?”书记紧盯着我们。“您是书记,是大官,您给说说呗!”看到我们满怀希望的目光,书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们了。“我们不管,反正您得帮他,他好可怜。”说这话的我们,都有了哭腔。
“好好,我帮你们,能不能行,我可不敢保证的哦!”书记看着闪着泪花的我们,“你们这些孩子,人小鬼大。”看书记答应我们的要求,大家破涕为笑。
在严冬到来之前“哑巴”住进了新家,不用在寒风中瑟缩了。我也可以自豪的说这里面有我的功劳。
新学年开始了,我要上学,很少见到他了。那次帮奶奶找人捎个话经过福利院,我看见了他在菜地里跟大家一起拔草,很长时间没看到他了,我禁不住仔细打量了他:脸依旧黑,但很阳光,因为他在笑;衣着很朴素,但很干净;最让我开心的是,他在跟同伴开心的边劳动边聊天,那神情很满足,他不是哑巴,他能说话且能开心的说话,这是我又一次的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到的。
没有过去和他打招呼,我不是当初和他在地里玩泥巴的小孩子了,不论他是否记得我,能看到他生活的快乐我就很高兴。
他是一个邋遢的漂泊者,因为人们的善心,社会的帮助,让他有了根,有了一个家,能够安定快乐生活,真心希望天下所有的“漂”者都能有自己的根,不再漂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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